Aave V4：从割裂市场到模块化流动性

撰文：Tia，Techub News

在 DeFi 借贷领域，Aave 一直是创新与行业标准的风向标。随着用户规模和资产种类的增长，Aave V3 逐渐暴露出流动性割裂、风险管理和清算机制相对粗糙的问题。为应对这些挑战，Aave V4 进行了系统性升级：流动性组织方式被重新设计为统一的 Hub 与模块化 Spoke 架构，实现了多资产、多策略共享流动性的同时保持风险隔离；会计体系升级为 ERC-4626 风格的份额模型，使全局流动性状态清晰可控；清算机制从固定比例模式转向以健康因子为核心的动态、最小必要清算逻辑。整体而言，V4 并非单纯优化参数，而是通过架构与机制的协同演进，将 Aave 从多市场割裂的借贷协议，升级为更具扩展性、资本效率和风险可控性的模块化基础设施。

从「市场」为中心的 V3，到流动性割裂的现实约束

在 Aave V3 中，协议采用的是一种以「市场」为核心的部署方式。在不同网络，甚至同一网络内，Aave 会划分出多个彼此独立的市场，例如以太坊主网中的 Core 与 Prime。每一个市场都拥有完全独立的流动性池、支持的资产组合以及对应的风险参数，从而形成各自不同的风险画像。

当用户向 Aave V3 供应资产时，实际上是将资产明确地存入某一个特定市场，而不是进入一个全局共享的资金池。这意味着，供应到 Ethereum Core 市场的资产，只能被该市场内的借款人使用，无法被 Prime 市场或其他网络的用户调用。

这种设计在风险隔离上具有明显优势，不同市场之间不会相互传导风险，但代价同样清晰：流动性被切割。即便是同一种资产，也会被分散在多个市场之中，难以统一调度，进而影响整体的资金利用效率、市场深度以及新功能的扩展能力。

Hub and Spoke：Aave V4 的流动性重组逻辑

Aave V4 对这一问题的回应，是对底层架构进行根本性重构，引入被称为 Hub and Spoke（轮辐式） 的新架构。这一设计的出发点，正是为了解决 V3 中长期存在的流动性割裂与扩展受限问题。

在 V4 中，协议不再将流动性绑定在单一市场之内，而是在每一条网络上引入一个统一的流动性 Hub，作为所有资金的中心来源。用户供应的资产不再进入某一个具体市场，而是统一存入该网络对应的 Hub，由 Hub 负责全局的流动性管理和核心会计约束，例如确保系统内借出的资产总量不超过已供应规模，并记录不同模块对流动性的占用情况。

但 Hub 并不是用户直接交互的对象。所有用户可感知的操作入口，被放置在一层高度模块化的功能单元中，在 V4 中被称为 Spoke。

Spoke：风险被局部化的模块化入口

Spoke 构成了 Aave V4 中用户实际接触协议的前台层。每一个 Spoke 都连接到同一个流动性 Hub，但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规则、参数与风险假设。Spoke 在本地管理用户头寸、抵押品结构、预言机接入以及清算逻辑，而 Hub 只在后台向其提供受限额度内的流动性支持。

这种分工的核心意义在于：风险被严格限制在 Spoke 内部，而不会在系统层面扩散。不同类型资产、不同行为模式的借贷需求，不再被迫共享同一套风险参数，而是可以在共享流动性的前提下，实现风险逻辑的分离。

也正因如此，许多在 V3 中已经存在、但实现上相对笨重的功能，在 V4 中可以以更自然的形式落地。例如，E-Mode 不再只是某组参数配置，而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 Spoke 存在，专门服务于高度相关的资产组合；隔离模式同样可以通过专用 Spoke 实现，并由 Hub 对其可用流动性设定明确上限。对于 RWA 或更复杂的抵押结构，V4 也允许通过定制化 Spoke 引入更严格的访问控制和风险规则，而无需将这些复杂性扩散到整个协议。

统一流动性的账，V4 是怎么算清楚的？

为了支撑 Hub 层统一流动性，V4 在会计模型上放弃了 aToken rebase，转向 ERC-4626 风格份额体系。

在 Aave V4 中，协议摒弃了以往 aToken 的重新基准机制，转而采用 ERC-4626 风格的份额会计制度。这意味着用户不再持有会随着利息累积自动增加数量的 aToken，而是持有固定数量的份额（shares），每一份份额对应的底层资产价值会随时间增长。换句话说，利息不再通过代币数量的变化体现，而是通过每份份额可以兑换的资产数量变化呈现，这种方式更接近传统金库（vault）的会计逻辑。

这种份额模型与 V4 的统一流动性设计紧密相关。在 V4 架构下，所有供应资产都汇集到链上的流动性 Hub，而 Hub 使用份额系统精确记录全局资产状态。Hub 不需要关注每一个 Spoke 的具体借贷策略或风险模式，只需管理总资产规模、总份额数量以及各 Spoke 已占用的额度。这种设计使得同一个资产池可以被多个 Spoke 共享，同时在会计上保持清晰、可控，避免了传统 aToken rebase 在多模块环境下可能出现的复杂性和风险外溢。

如果继续沿用 aToken 的 rebase 机制，不同 Spoke 共享同一资产时将面临指数同步困难、利息和风险外溢、以及对子模块额度限制难以精确控制的问题。而 ERC-4626 风格的份额模型将这些潜在问题转化为简单的算术关系，使得 Hub 可以在统一流动性的前提下，安全、可控地支持多种借贷策略和风险配置。这不仅保证了资本效率，也为 V4 架构的模块化和未来扩展提供了基础。

清算机制的精细化调整：摆脱固定比例清算

在流动性结构重构之外，Aave V4 还对清算机制进行了重要调整。与此前以固定比例为核心的清算逻辑不同，V4 引入的是一个以风险目标为导向的清算引擎。

在 V3 及更早版本中，一旦用户头寸的健康因子跌破安全阈值，协议允许清算者按照预设的 close factor 偿还一定比例的债务，并相应没收抵押品。这种方式在保护协议安全方面行之有效，但在波动剧烈或风险边缘的情况下，往往会导致过度清算，即清算规模明显超过恢复头寸安全所必需的程度。

V4 的新清算引擎则将重点从「清算比例」转向「安全目标」。当头寸进入可清算状态时，系统会计算出只需偿还多少债务、处置多少抵押品，才能将健康因子恢复到安全区间。清算不再以最大化风险切除为目标，而是追求最小必要清算，在不牺牲协议安全性的前提下，尽可能减少对用户资产的侵蚀。

这一变化意味着 close factor 从一个静态参数，演变为由头寸风险状况动态决定的结果。清算规模会随资产波动性、抵押结构和风险参数变化，使清算机制更真实地反映不同头寸之间的风险差异，也有助于降低清算冲击和无谓的资产抛售。

Aave 清算机制的更新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Fluid 的清算设计。从借贷产品本身来看，Aave V4 的确显著改善了原本「一刀切」的清算方式，使清算逻辑更精细、更贴近风险实际。

但与将借贷与 DEX 流动性深度整合的 Fluid 相比，Aave 仍然处在不同的设计范式之中。Fluid 通过将借贷头寸直接嵌入交易流动性，使部分风险可以在池内被自动吸收，从而在很多情况下无需引入外部清算人即可完成头寸调整。这种设计在成本结构和执行效率上具备明显优势，而依赖外部第三方清算者的 Aave，即便在清算逻辑上实现了精细化，也难以在这一维度上完全对标。

小结

整体来看，Aave V4 并不是对现有模型的推翻，而是一条相对克制但系统性的进化路径：通过 Hub and Spoke 架构重组流动性，通过模块化 Spoke 实现风险局部化，再辅以更精细的清算引擎，Aave 正在从一个以「市场」为单位扩展的借贷协议，演变为一个可承载更复杂金融结构的模块化借贷基础设施。